第(1/3)页 王裁缝隔着门板的缝隙,手脚冰凉地窥视着。 他看到一个黑衣汉子,轻巧地爬上梯子,摘下了那块写着“冯海堂”的牌匾,毫不费力地单手抓着。 然后…… 咔嚓一声,那块厚实的楠木牌匾,竟被他掰成了两半,随手扔进了运垃圾的马车里。 王裁缝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。 这得是多大的手劲? 街道对面,那个欠了冯海堂五十块鹰洋高利贷,几乎被逼得要去卖女儿的洗衣工阿炳,正蹲在自己的铺子门口,假装刷洗一块满是油污的桌布。 “呸!” 一口浓痰混着说不清的快意,被他狠狠吐在地上。 他用草鞋碾了碾,低声骂了句:“丢雷个老母,死得好!王八操的荆海,你也有今天!你他妈的也算遭了天谴!” 他不敢笑出声,但那股积压了太久的,病态的狂喜,让他几乎要抓着那块脏布跳起来。 如果冯海堂那帮王八蛋都死光了,那…… 那笔债,是不是就他妈的不用还了?太好了。 另一股势力,则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了退场。 合威堂。 “驾!” “都他妈的快点!把东西装稳了!” “我的箱子小心点,那是我老婆的嫁妆!” 十几辆载重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,从他们的总堂一直堵到了街尾。 何威这个在唐人街摸爬滚打了几十年,才坐稳三大堂口之一宝座的威爷,此刻正站在领头的马车上,眼眶里布满了血丝。 他一夜没睡。 他输了,但他还活着。 这比什么都重要。 车队里,一个穿着丝绸袄裙的女人正哭哭啼啼地拽着他的袖子。这是他的三姨太。 “威爷,我不想走,我不想去北加州……” 她哭得梨花带雨:“我听说那里很乱,到处都是红头发的爱尔兰悍匪,还有吃人的印第安野人,他们会剥了我们的头皮,我们去了就死定了!” 何威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。 女人的哭喊声像一根锥子,刺得他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几乎要断裂。 他猛地回头,眼中的凶光让三姨太瞬间失声。 “闭上你的臭嘴,你他妈的懂个屁!” 他一把甩开女人的手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 “你还想留在这里?留下来干什么?等那个青山今晚来拧断我的脖子?还是把你抓去,送给他手下那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杂种当便器?” “我何威在唐人街打拼了半辈子,能像现在这样,带着全家老小和家当,囫囵个儿地滚蛋,这已经是老天爷瞎了眼的天大侥幸!” 他不再理会已经吓傻的女人,转身对着还在磨蹭的手下怒吼:“都他妈的死人吗?动起来!半个小时内,谁的马车还没出这条街,谁就留下来给冯海堂陪葬!” 所有人都加快了动作。 就在这时,人群中有几个一直跟着何威的老兄弟站了出来,他们没去搬东西,只是沉默地站在马车前。 领头的是一个独眼龙叫阿虎。 “威爷。” 何威眯起了眼,他知道这些人要说什么。 “威爷,我们不想去北加州。” 阿虎顿了顿,旁边的几个兄弟也纷纷点头。 “我们是唐人街的烂泥,我们是在这粪坑里滚大的。” 另一个叫阿川的汉子开口了,他自嘲地笑了笑:“我们只会拿刀看场子,收保护费。你让我们去北加州去种土豆?威爷,我们连锄头都分不清正反。” “是啊,威爷。” “我们不想去种地。” “我们宁愿留在唐人街,哪怕是去码头扛包,给白皮猪当牛做马,我们也不想去乡下当个农民。” 何威身后的几十个亲信,都握紧了腰间的斧头和短枪。 何威制止了他们的动作。 他深深地看着阿虎和阿川,看了很久。 “还不死心?” 阿川低下了头:“威爷,我们想留下来看看。那个青山会……也许他们需要我们这样的人。” 何威忽然笑了。 “也好。”他摆了摆手:“人各有志,我何威不强求。”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扔给了阿虎。 “这里面是你们这个月的安家费,双倍。拿去,喝酒,找女人,或者拿去当那个青山会的‘香头’。” “威爷!”阿虎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,重重地磕了几个头。 “威爷保重!” “滚吧。”何威转过身去,不再看他们。 第(1/3)页